晨露喚醒沉睡的雁，又是年三十的季節。
老劉是個七旬老人，太太去世五年。育有一子，在外地工作十年瞭，去年才結婚，老劉大老遠的從潮州坐瞭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跑到北京參加婚禮。聽兒子說上個月媳婦剛給劉傢添丁，盼瞭半個世紀的爺爺夢終於實現瞭！聽兒子說年三十一傢三口都回來團聚，老劉可樂的啦，一大早就起來準備今晚的團年飯，提著籃子，趕市去瞭。
市場上熙來攘往，人來人往把原本就很小的市集堵得水洩不通。好不容易擠進瞭賣魚檔，豈料漁獲老早便被掃光，隻剩下幾個魚頭魚尾殘放在架上。老劉趕緊再擠出來，再擠進另一傢魚檔。幸好，魚缸還剩幾條生猛的草魚，兒子最喜歡的就是糖醋草魚還有魚頭湯瞭。老劉台南汽車音響改裝挑瞭最大的一條，秤一秤，十斤重！付瞭錢，叫老闆把魚養在袋子裡再提回去；接著來到菜檔，兒子喜歡吃芥蘭，所以老劉買瞭四斤芥蘭，還和老闆討瞭點蔥和芹菜；接著再跑去豬肉攤買瞭兩條豬腩肉，同樣的，都是兒子喜歡吃的。於是就提著一袋兩袋，高高興興的回傢瞭，一路上那裝魚的袋子還一直漏水呢！
回到傢後，趕緊把魚放在水缸裡，生怕憋壞瞭牠不好吃。這麼個折騰，已是中午。老劉隨便啃瞭塊麵包，就開始忙起來瞭。
先把豬肉用開水燙過，一條用白糖醃起來，他要做的是玻璃肉，豬肉經過白糖的醃製後，肉呈透明狀，因此稱為玻璃肉。處理完畢後，老劉再把另一條豬肉吊起來風乾便開始殺魚瞭。
先把魚從缸裡抱起來，那魚還真帶勁一味的掙紮，但在老劉朝牠頭的兩下棍子後便直直的躺在那，口張得開開的。老劉把牠抱起放在砧板上，拿起大刀和磨刀石，用手舀瞭兩下水在磨刀石上，就磨起刀來。磨畢，再用水沖一沖污漬，對準魚頭一個喀嚓，魚頭就跟身體分開瞭。再用刀尖朝魚的咽部兩邊挖出魚鰓，沖洗汽車喇叭推薦乾淨後再把魚頭一分為二；接著把刀橫向從魚尾巴沿著肚子一直開到魚頸，肥滿的內臟一下子湧出。老劉一把把內臟全部掏空扔掉，隻留下一個魚膽，再拿刀尖刮殘留在魚肚壁上的膜，再去骨，起瞭兩條魚肉。完畢後割破瞭魚膽，把膽汁倒在手上像搓弄洗手液一樣，再沖水，據說這樣可以保持手年輕。
再來，把魚肉裹粉，泡水五秒再瀝乾再裹粉。接著燒熱瞭滾油，老劉一手抓著兩條魚肉，一手拿著大勺子，把魚肉懸在油上方，再用勺子舀起滾燙的油朝魚肉淋上，重複幾下，便把魚肉放進油裡面炸。這味糖醋魚有別於外頭的，就是糖跟醋不和魚混在一起煮，而是將醋煮熱，才加糖拌煮，讓糖和醋溶在一起，再加一點點醬油調色，最後才倒在炸好的魚肉上。
炸魚的時候，老劉燒開瞭一鍋水，把魚頭扔進去，再放些薑片辟腥，加入大白菜熬煮，最後再加上蔥花和鹽調味就是鮮濃的魚頭湯瞭。作法十分簡單，以前常常煮給兒子放在保溫杯裡給兒子帶上學去。殊不知那魚湯香是香，可喝過以後滿口都是魚腥味，害得兒子都不敢和同學說話。後來老劉知道瞭，便每天塞兩條口香糖給兒子，問題便也解決瞭。而嚼口香糖竟也成瞭他的習慣，上班後口袋裡常擺著一包口香糖，聽說也是因為這樣才認識今天的妻子呢！
想著想著，魚也熟瞭，老劉把魚撈上來，用盤子盛起；把吊起來的豬肉拿下，扔在油裡炸，沒多久便撈上來放進冰水中。豬肉的溫度驟降後，再把牠放在砧板上，熟練地把牠切片，老劉刀法純熟，每一片都切得很均勻。切完後便拿大碗把牠們鋪在碗底，倒入老抽，料酒，三大勺子白糖，放入蔥、薑絲，大料碎。最後把梅乾菜鋪在肉上，滿滿的一碗放進蒸籠裡上鍋蒸兩個小時。接著把醃製好的肉拿出來切片放在碗裡，再倒點油，也放進蒸籠。梅菜扣肉和玻璃肉是兒子最喜歡的菜，玻璃肉開胃，而扣肉則十分香，拌著飯吃實在太喜歡瞭，常常兒子連梅菜都吃光，連湯汁都拿來撈飯！
豬肉和魚搞定瞭，就欠殺雞瞭。老劉走到院子後面，看看自己飼養的雞，鎖定瞭一隻老母雞，便把牠抓出來，先倒掉起來，在喉嚨割一刀放血。那雞一直掙紮，血就流的越快，沒多久，就死死的掛在那裡。老劉把牠用開水燙燙，這樣比較容易去毛，果然，一隻乳白色的雞做好瞭。兒子最喜歡黨參黃耆老雞湯，它可以提高免疫力，增強體質，健脾開胃，改善貧血，補中氣。老劉先把雞腳，雞頭，和內臟放在另一邊，再把老母雞，鹽，黨參，黃耆，雞心棗，桂圓等加水大火燒開，再轉小火燉四個小時，最後再把泡好的枸杞和鹽加進去就完成瞭。
該蒸的都蒸瞭，魚也做好瞭，就剩下菜瞭。老劉把芥蘭洗乾淨，把根莖和菜葉分開，把葉子上不新鮮的地方摘掉，用小刀把莖上的粗根刮去，再把蒜頭切粒，薑切成絲。開大火把油燒至冒煙，表示溫度已經十分高，這時候把蒜頭，薑絲放下去炒一炒，就可以把芥蘭的莖先放進去炒，接著才放葉子。下鍋的時候「喳」的一聲是葉子上的水和油碰撞發出的聲音，老劉熟練地用鏟子翻著菜，讓每一處都可以保持同一個溫度。炒沒多久，老劉用鍋蓋裝瞭一點水，在芥蘭的外圍灑瞭一圈，蓋上蓋子煮三分鐘就上碟瞭。
如此一來，一頓團年飯就做好瞭，有糖醋鮮魚，白菜魚頭湯，梅菜扣肉，玻璃肉，黨參黃耆老雞湯和清炒芥蘭。時間剛好到瞭黃昏，和老劉預算的一樣。太陽開始西下，村裡漸漸熱鬧瞭起來，一傢傢的燈火慢慢點燃，在夕陽的襯托底下顯得特別誘人。
老劉趕緊擺設碗筷，一共擺瞭四副，雖然孫子剛出世還用不著，可以就先擺著，成雙成對比較好看嘛，單數，不吉利。擺完碗筷，老劉從床底下拿瞭兩罈杜康，這是十年前兒子用第一份薪水買的，一放就是十年，捨不得喝，今年做爺爺瞭，當然要賀一賀！
這時隔壁老張的兒子過來向老劉問好。
「劉叔叔！你好啊！」
「哎呦！這不是輝傢嘛！可回來啦！想死你爸瞭」
「可不是嘛，剛從東北趕回來的，到傢沒多久，對瞭，劉夏呢？還沒回來嗎？」
「快瞭快瞭，在路上瞭！你知道嗎，今年我做爺爺啦！哈哈哈！」
「真的，怎麼沒聽他說呢！真替你高興啊！」
「是啊，我終於做爺爺啦！很快我就可以見到我的小孫子，捏捏他的小臉蛋兒！」
「真好，對瞭劉叔叔，我在幫我爸做菜，想問你魚可以用鹽醃嗎？」
「那可不行啊，魚一旦用鹽醃瞭就會脫水，可不好吃瞭！」
「這樣啊，那我懂瞭」
「對瞭，你們買酒瞭嗎？我這裡有瓶陳年杜康，給你傢吧！」
「這麼好！謝謝劉叔叔！」
送走張輝傢後，老劉把菜都從廚房裡端到桌子上，雞湯擺在中間，其他圍繞著雞湯擺放。老劉的傢不大，一個人正好，可如果擠下四個人，就連伸腰也難。因此老劉把放在客廳的長凳搬到院子裡，讓廳裡的空間開闊瞭許多。
忙完瞭一切，總於坐下來休息，望著徐徐而下的夕陽，陽光照射在老劉的眼睛，老劉闔上眼，靜靜的享受這段安詳與美好，他讚嘆自己沒當廚師好幾年瞭，想不到刀工還是這麼純熟，火候控制還是這麼的好，果然自己「金牌禦廚」的封號名符其實。腦海中浮現出孫子的模樣，待會兒要怎樣抱他，逗他。
「鈴鈴鈴」電話響瞭。
「爸，公司忽然有急事，我不回傢吃飯瞭。」
電話掛瞭。
菜，涼瞭。
(中國時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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